立冬之后,接下来的节气便是小雪、大雪。可是在江南,雪却不一定会有,即使有也还早的很。
隆冬苦寒之季倒有两样至爱:一是雪,一是梅,一心向往着期待着,那凛冽的北风和阴沉的云空竟也不那么可憎了。江南的梅花一年盛似一年,可江南的雪却仿佛一年年矜持起来,不知道要怎样的年节,才得天恩浩荡,大大方方洋洋洒洒地落一回。
依稀记得小时候在无锡,雪是每年要下的。童年的冬天几乎就是童话世界,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,把个人间扮作了天堂,而俗世的欢喜甜蜜总在这个时候最红火浓艳,新年就此高调开场。如今,童年远逝,成了记忆里隐约的故事,那童话般的冰天雪地也变得难遇难求,模糊成一种梦寐之境了。
两年前曾带了幼子远上北国,去寻觅传说中的林海雪源,就为了让他看一看真正的雪世界,也为了满足自己心中按奈已久的对冰雪的渴望。小客车从哈尔滨出发,一路向北,穿山越岭,越开越慢,车外的雪越来越深。路的尽头在大山坳里,铺天盖地的白雪,山林树木若隐若现,像是漂浮在浓浓白雾中的蜃景。远处一朵朵胖胖的白蘑菇,走近了才看出那是一幢幢小木屋,躲在厚厚的雪被下面,圆墩墩的顶上飘着一缕淡淡的炊烟。从车上跳下来的一霎,便仿佛越过时光跳回了童年,忍不住要张开怀抱奔跑欢呼,到那洁白轻柔的雪怀里打滚撒野。向导一再告戒我们,走路务必沿着别人脚步踏实的小道,千万不要去踩踏没有脚印的雪地,弄不好那下面是个沟壑,人掉下去立刻就没在了雪里。以前读李白的《北风行》,读到“燕山雪花大如席,片片吹落轩辕台”,只是一笑而过,想李白狷狂,雪花大如席,也就如同他的白发三千丈,夸张而已。但那年冬天在雪乡,才知道这不是夸张。硕大的雪片,密密麻麻地落下,逼得人不能呼吸。那种无形的力量,暴虐强悍得可以吞没一切。大雪之际,户外杳无人烟,连狗也安静地躲进了窝里。雪停风平以后,小村庄才又回复安详的黑白世界。
相较之下,还是喜欢江南的雪,那种让谢女才华尽显的雪,那种让子猷起兴泛舟忘了故友的雪,那种琼树惊春早,梅花觉晓寒的雪。江南的雪,云端轻素,冷影清欢。江南的雪,飞花似梦,若舞琼英。江南的雪更能给人诗情画意的联想,所以才有了古往今来那么多关于雪的故事,和那么多吟咏雪的诗歌。
深冬腊月,盼雪的心意就逾切了。前些日子,杭州落了两场小雪,斜风细雨里,不及堆存,轻易就消化了踪影,这样的雪自然不能慰人心怀。梅树上结了许多的花蕾,红的绿的,紧紧的裹成一粒粒相思豆,簇拥在枝头,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会绽放吐蕊。昔人有句,“有梅无雪不精神,有雪无梅俗了人”,也许,梅花也等待着瑞雪的降临。
不时有天南地北的友人短笺飞报各地大雪的消息,不由得心生羡慕,今年看来是个瑞雪丰年,怎么偏杭州的天公那么吝啬,莫非他是在等候梅花的花期?唐人王初有诗,“句芒宫树已先开,珠蕊琼花斗剪裁。散作上林今夜雪,送教春色一时来。”诗人早已作古,那句芒老神仙更是我等俗人遥不可及,那么,今年杭州的雪,该由谁来颁布?孤零零立在窗前看着阴郁的天空,真个是“檐流未滴梅花冻,一种清孤不等闲。”那雪夜探梅的约会,不知何时能了啦。
(08年1月作.翻出来,一来盼雪,二来,送淡雪.那家伙成天嚷嚷着讨要冰花,吵S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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